这几个90后东莞青年,把现实写成了诗

这几个90后东莞青年,把现实写成了诗

原创 Disco 蹦迪班长

周五晚上,蛙池乐队亮相《草莓星球来的人》。

这支成立只有四年的乐队,四名成员都是90后,全部来自东莞。自组队后,他们没有出过专辑,而是在网易云音乐等平台上传作品Demo,截止现在,许多作品的评论数都达到了999+。

但这种有违传统的“出道”方式,却被摇滚天堂等滚圈媒体称为“网红乐队”。

而参加《草莓星球来的人》,则是这支年轻的 “网红乐队”第一次登上大众舞台。

结果他们在首轮便遭遇到一个高调的狠角色——去年《中国新说唱》的“最强黑马”,五强选手威尔。

在登台之前,没怎么听过摇滚的威尔,对摇滚乐发表了一番相当有胆量的评价:

吸引我的点很少,不够直接了当地告诉我,它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,不够赤裸裸。而说唱表达得就更自我,然后把内心的故事讲给大家听,能让大众一下子就get到,他是在为了什么奋斗。

这番言论,激起很多乐队的回击。比如音速行星便说到:

“现在很多说唱音乐我觉得形式都学欧美,但是会有一个问题,很多说唱音乐说了半天,但听完以后什么感觉都没有,就听着唠叨了一堆。我更喜欢音乐里边能够有一些重点表达的东西。”

随后,伴随一曲《黑马》,威尔用密集的歌词,躁动的节奏炸翻全场。对自己的表现,他信心十足自评:“如果有十个人看这个节目,我相信能拿走八个人的心”。而最终票数证明他并非“自我感觉良好”,在105票中拿走了83票。

面对这样一个高调、张扬,极富攻击性的对手,蛙池带来的,则是画风与听感完全不同的《孔雀》。

或许是初次亮相综艺,主唱依依头几句并没有拿出最佳状态,不过好在调整还算迅速。

伴随她的歌声,一个在东莞的河南打工妹的日常生活图景,逐渐展开。

她用白描式的纪实手法,唱着这位厂妹的日常生活:

排队 吃饭 下班卡空隙间

总结庸碌的日常经验

同时也用比喻手法,表现打工妹心中想要挣脱世俗,渴望自我绽放:

你佩戴着闪亮的项链

像一只盛开的孔雀

行走着 在乌泱的大街

一曲唱毕,第一次听蛙池唱歌的张亚东颇为动情地说“听得一身鸡皮疙瘩”,并评价这首歌“把现实写得很有诗意”。

可是,“诗意”也同时意味着审美上的距离感,需要听众共情与想象。在短短的几分钟里,与更直接、更炸的说唱现场对决,这意味着危险。

票数公布后,蛙池以78票惜败。

不过在最后的“复活”阶段,《草莓星球来的人》安可团的几位成员很期待蛙池能够走下去,并将两个复活名额中的一个给了他们。

而比一时的胜负或晋级更重要的是,他们这首《孔雀》终于被更多人听见了。节目播出后,微博上便出现了#蛙池孔雀舞台#这个话题。

如今年轻一代的音乐人,在表达上普遍更加自我。而《孔雀》却来源现实,关注他人,关注社会。

许多在此之前把他们看作“网红”的人,会发现这个标签是单薄的、轻率的,远远不足以定义他们。

就像他们在微博自我介绍时说得那样:我们不是你以为的“网红”乐队。

1.

除了年龄相仿,蛙池的四位青年:主唱金依依、吉他手迪生、贝斯手三丰、鼓手浩仔,还拥有一个共性:都是“厂二代”,父母不是开工厂的,就是在流水线上干过的。

东莞以制造业闻名,是世界规模最大的制造基地之一,素有“世界工厂”之称,它GDP的90%来自于制造业,因此它吸引着大量年轻人来这里打工,人口最多时达到过1100万。

不过相比发达的制造业,东莞的摇滚乐土壤却是异常贫瘠。整个东莞曾有4万多个工厂,但直到现在也只有两个专门让乐队演出的Livehouse。

很长时间里,东莞的摇滚历史都是空白。2006年,黑锅创办的阿童木乐队在辗转北京、厦门、广州、宁夏、浙江等地后,决定扎根东莞,成了这里为数不多、能被圈内人叫出名字的乐队。

而对于东莞的音乐环境,黑锅曾感慨说底蕴并不深厚,提供给原创音乐的平台太少。

对于东莞青年们来说,彼此是“厂二代”的概率,远远大于都喜欢摇滚乐。所以蛙池乐队的四位青年能够遇见彼此实属不易。

2017年,这四个东莞青年决定一起玩乐队。当时金依依还在一个快销公司做管培生,迪生在琴行里教小孩弹琴,三丰在广州跟着剧组做收录音,浩仔在一家音乐公司当设计,能凑到一起排练的机会并不多。

起初,四个人引用Pink Floyd的一首歌,给乐队取名为“The Great Day for Freedom”。

直到一场春雷滚滚的暴雨过后,他们发现别墅排练房外小池塘里的蝌蚪,一夜间长成青蛙,纷纷奋力向外跳跃,几个人被这生命力异常蓬勃的一幕打动,便想到了“蛙池”这个名字,寓意“像蝌蚪一样慢慢成长”。

他们的首个作品《扎辫》,便表现出青春期少年对于成长的极度渴望:一无所有的少年们,往往只能通过身体来彰显自我,向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,比如扎辫。可这种行为,依然被外界的规则所不容。

这是源自蛙池成长经历的一首歌。不过同许多年轻乐队一样,成长之初都难免有别人的影子。《扎辫》的Demo传到网易云后,有很多网友从中听到了草东的味道。不过别忘了,草东也曾有过“台湾的万青”之称。

另外,《扎辫》在整体写实的歌词之中,已经显现出了给人想象空间的诗意,“被海水腐蚀的,在墙上描绘着,不需要再解释了。”

而这种诗意,在他们发布的第二首歌《河流》中体现得更为明显。

“我不拒绝踏进这条河流,我应该做的全都做了,很温柔,你问我,这水温还ok么?”这种并无具体人物与事件的描述,给了听者足够广阔的想象空间。

比如有一位听者的留言就颇为动情:

“没进电子厂之前我有梦,关于文学,关于爱情,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。而今我在厂里上着班,零件和零件碰到一起,都是梦破碎的声音。”

这首歌也成了蛙池第一个“评论999+”的作品,让他们渐渐被人所熟知。

2.

不过,让这个年轻乐队实现“蝌蚪变青蛙”,一步步找到自我的,是他们从小到大,在东莞所看见、所经历的一切。

回头再看,东莞成为“世界工厂”的宏大历史进程,何尝不是一场暴雨,浇到上千万参与其中的个体身上。倘若被有心创作的人看见,便可以挖掘出无数个小人物的故事。

金依依在《草莓星球来的人》中说出了他们做音乐的一大动力:希望蛙池的歌,可以给到更多看见的力量,这样你才不会对跟你不一样的群体有偏见。

看见他人这件事,对于金依依来说已是根深蒂固的习惯。

6岁那年,父母离开湖南老家到深圳龙华工业园打工,她也跟了过去。从此之后,她便开始在园区里静静地看工人们每天的日常。

毕业后她进入快销公司,更是和车间工人住在一个宿舍区,在这个推崇“以厂为家”的企业里,她满眼都是“那些刚洗完头发的、赤膊的、抽烟的、剪指甲的、刷快手的、看抗日剧的男男女女的日常。”

玩乐队后回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切,她决定以女性视角写一首歌,于是便有了以河南打工妹为主角的《孔雀》。

《孔雀》的歌曲介绍道出了这首歌从哪里来:“歌里的人物原型取样自周屋工业区的女人。流水线上流转着的岁月,丰满有时,干瘪有时。她们,我们,在平行的生活轨迹里,各自加总庸常的情节与情节,搭建出人生。”

而歌词里充满着依依在日常生活中观察到细节:山寨小猪佩奇“peppa piggy”,打工妹给在许昌中学的女儿寄的“balenciaka”牌竹纤维内裤等等。

歌曲收尾那句“同样的剧情,为我们编写”显现出这支年轻乐队的一种共情能力:每个被卷入时代洪流的小人物,都有着相似的挣扎与躁动。

这首歌的出现,也让一直无人歌颂的东莞河南女工,那滚烫却又被遗忘的大半人生,总算有人记录了。

正是这些独一无二的真实细节,以及对底层群体的深沉共情,说明蛙池在创作上比以往更加成熟:不再只是歌唱自我,而是以他人为主角,呼唤听者对于另一个群体的关注,显现出浓厚的“现实主义诗意摇滚”色彩。

而“看见”他人的蛙池,通过这首歌被更多人“看见”后,共情的力量便在一条条鲜活的评论中涌动。

有听者表达对于打工妹群体的关照:

有打工妹分享亲身经历的辛酸:

有父亲诉说着巨大的现实压力:

有女儿表达着与母亲的和解,印证着两代人的同样归宿,“同样的剧情,为我们编写”:

还有人延续着歌里传达出的诗意:

而在《草莓星球来的人》唱完这首歌后,显然会有更多人感受到这种“看见的力量”。

3.

对于蛙池来说,《孔雀》就像是一粒种子,是从他们这些东莞青年的真实生活中生长出来,只属于他们的,让他们找到“现实主义诗意摇滚”这个前行方向的作品。

今年4月,他们发布了包含3首新作的EP。这一次终于不再是DEMO,制作团队中,出现了张守望、健崔这些前辈的名字。

而在这3首新作中,他们延续着《孔雀》中“看见的力量”,继续“现实主义诗意摇滚”的创作。

比如在《小唐》里,依依的小学同学——小唐,成了这首粤语歌的主角。

上小学时,依依是班长,而小唐则是班上最能调皮捣蛋的,没少给她惹麻烦。不过依依觉得小唐虽然淘气,但人挺可爱,便一次次给小唐写信,劝他“好好学习,改邪归正”,可小唐每次看完信后,便当着依依的面把信撕掉。

结果到了初中,小唐就辍学出来打工,与依依断了很长时间的联系。成了社会人的小唐依然放荡不羁,当过拿刀夜行的流氓,做过理发学徒,干过房地产销售,现在则成了打耳环开奔驰的暴发户,在依依面前“装作无意地疯狂炫耀”。

而那句“漫长青春,你死过几次?”,表面上问的是小唐,实际上也是依依的自问。

3首新作发布后,有人言简意赅地概括说蛙池的歌有着“介乎东莞与深圳的诗意”。

有人在《小唐》下面留言说:“《孔雀》外最好的一首,年轻乐队里少有真诚的人文关怀,蛙池比那些扭着合成器,摆弄似是而非歌词,或是谄媚各种垃圾堆里情爱的形形色色网红乐队强。”

其实,自中国摇滚乐诞生以来,便不断有作品呈现出“现实主义的诗意”,颇令乐迷们迷醉与自豪。比如何勇的《钟鼓楼》,控诉着时代车轮对于旧日温情的碾压;张楚的《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》,涌动着深沉的人文关怀;及至左小祖咒、二手玫瑰、五条人,都写出过呈现这一品格的作品。

可纵观近些年的流行音乐,许多作品意象琐碎,表达朦胧,对现实的关注更是稀少。创作者们沉溺在所谓的技术流中,做的音乐愈发精致,可情感上却愈发与他人疏离。

这种趋势也不禁让人担心,关注社会、关注身边人与事的现实主义摇滚,是否会断了香火。

好在,不论是前年的九连真人,还是今年的蛙池,这些年轻乐队在大众综艺中的出现,都在告诉我们:

关注现实的摇滚乐不会消逝,很多时候,它们只是缺一个被更多人看见的平台——

在看见他人的蛙池,又何尝不需要被他人看见。

而这,或许就是《草莓星球来的人》的真正意义所在。

THE END

本文作者

Mr.Disco

长春外五县带文豪

原标题:《这几个90后东莞青年,把现实写成了诗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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