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也不知道厄莎的真面目，只在传说中略知一二。据说厄莎身形巨大，睡觉时以苍天为被，以大地做床。厄莎喜欢睡觉，一觉能睡五百年，且每次醒后都不起身，只是伸伸懒腰，翻翻身，眨眨眼，没过多久又睡将过去。厄莎每次翻身都要弄得大地颤抖，每次眨眼都电闪雷鸣。一天，不知又睡了多少年的厄莎又醒来了，不知为何，这次他改变了以往的习惯，醒后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来，用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，然后舒舒坦坦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。没想到这一伸却伸出了问题：天地间突然被无限撑开，再也合不拢了。厄莎看着渐渐远去的大地，很是着急，他躬身抓起大地力图将其拽回原处，可是不论他如何费尽全身气力，也无济于事。大地被抓起了皱褶，形成了今天的高山大川，浑身流淌的汗水，落在洼地里形成了今天的沼泽和湖泊；流进沟谷川壑形成了今天的溪流与江河。厄莎很是无奈，在天地间踱来踱去，一个个硕大的脚印印在了大地上，形成了今天的川坝平原。天地的分离使厄莎很不习惯，他坐卧不宁，很难入睡。厄莎渐渐感到孤独，于是他搓下身上凝固的汗珠撒向大地，按不同形状繁衍了花草树木和虫鱼鸟兽。厄莎有了它们相伴，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。这样过了数千年，天地也稳固了下来，大地一片葱绿，空气清新，鸟语花香。每天有花鸟树木相伴，有飞禽走兽相随，但厄莎与它们之间却没有语言交流，没有情感沟通，且飞禽走兽间时时争斗不休，有时甚至惨杀同类。长期面对此情此景，厄莎渐渐失去了快乐，他试想：要是世间能有一种会说话、有思想的精灵那该多好！拉祜族的造物主厄莎(即天神)拔下一棵毛发，施了些法术，在一座巍巍高山——就是现在的天山上种了一棵仙葫芦藤，仙藤终于开出了一朵洁白的花，厄莎在花蕊上滴了两滴细小的热泪，开始孕育心中的精灵。仙葫芦的花渐渐萎去，同时结出了绿油油、亮铮铮的小葫芦瓜。小葫芦瓜一天天地长大，而且每天会自由挪动位置。有一天清晨动物们发现，天山上种的仙葫芦不见了，它们跑出告知厄莎。厄莎睁开千里眼一扫就知道，仙葫芦滚进了青海湖畔。厄莎想，我倒要看看那种动物最先发现葫芦，谁最先说实话。马鹿去湖里喝水，一不小心马鹿角碰到了一棵葫芦藤，葫芦藤摇摇晃晃，就掉到了湖里面，马鹿就听到了葫芦里面葫芦瓜里还会发出低微的声响。于是马鹿就回来报告给厄莎。厄莎听后叫大土蜂去听，土蜂去听，听到了，但是回来说什么也没听见；厄莎又叫黄蜂去听，也不说实话，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；厄莎让葫芦蜂去听，依然不说实话；最后厄莎让小蜜蜂去，小蜜蜂终于道出了实情，说是葫芦瓜里还会发出声音，可能是人种。
十月，葫芦成熟。葫芦里每天传出来喊叫声。“主人，主人，挤死我们了，快放我们出去吧；主人，主人，闷死我们了，快放我们出去吧；主人，主人，压死我们了，快放我们出去吧！葫芦瓜里面的小精灵又是叫又是挣扎。厄莎真想把葫芦瓜打开，让小精灵出来。但转瞬厄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，考验一下这些动物们，谁能有本事能把葫芦瓜打开。
厄莎首先想到尖牙利爪的豹子老虎，但又想“不行，不行。豹子老虎是厉害，但万一它们把葫芦瓜里的小精灵吃了，那我不是白白辛苦了吗？” 厄莎在众多的飞禽走兽中掂量了许久许久，思前想后，决定叫小米雀来帮忙。一群小米雀飞来了，它们用尖尖的小嘴在大葫芦身上不停地啄了啄了九天九夜，可是不管他们怎样费尽全身气力，就是无法啄不通大葫芦厚厚的外壳，只是在大葫芦的外皮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痕迹。据说今天我们看到的所有葫芦成熟后没有一个是清一色的，全身都带有麻点，这些麻点就是当时那群小米雀啄下的痕迹。小米雀啄不开葫芦，无奈地向厄莎摇摇头飞走了。厄莎又叫老鼠（家鼠）去咬，这一群嘴尖毛长的老鼠既贪吃又狡猾。它们来到大葫芦旁东瞧瞧，西看看，没有要帮忙的样子。老鼠对厄莎说要我们把葫芦瓜咬开可以，不过得有个小小的条件。”厄莎对老鼠说：“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嘛，只要你们能把葫芦瓜咬开，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们！”老鼠得意地笑道：“条件不大，只要你一辈子帮我们找吃的就可以了！”厄莎来不及多想就连连答应了。带头的老鼠带领十几只健壮的同伙，张开着锋利牙齿的尖嘴围着葫芦就使劲地啃。老鼠就是老鼠，他们比前面的那群小鸟聪明多了。老鼠不像小鸟那样去啃葫芦的全身，而是紧紧叮住葫芦的腰部反复啮啃，没过多久，老鼠们就在葫芦瓜的腰部啃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记。
据说现在我们看到的葫芦大多是细腰的，那是因为远古时代在人类诞生时被老鼠啃细的。咬了九天九夜，咬通了，葫芦被老鼠啃成了上下两盖。从葫芦里钻出一男一女，男的叫“扎笛”，女的叫“娜笛”，扎笛是葫芦的儿子，娜笛是葫芦的女儿。人类从此诞生了，这就是拉祜族的始祖，这天是农历的十月十五日。两个小精灵在，在青海湖畔跑来跑去，戏耍着。短短十几年就长成了大姑娘和帅小伙。自打从葫芦里出来后，就一直生活在青海湖边，来到这个世上，他俩就相依为命，一直以兄妹相称。厄萨叫他们俩结婚，但他俩认为他们同是葫芦里走出来的兄妹，不能结婚。厄莎通过滚石磨、滚筛子、簸箕等办法让他们结婚，但都没有达到目的。最后，厄莎寻来灵药，使扎笛、娜笛热恋起来，重新相伴在一起，兄妹终于结为夫妻。经过十月怀胎，娜笛生下了十二对孩子。扎笛夫妇养不了，厄萨又叫来狗、猪、牛、虎等十二种动物帮助娜笛喂养孩子。孩子长大后，便以12种动物命名。自扎笛、娜笛开始，人类便繁衍起来了。结果这两个石磨合在了一起，他们就知道两个人要结合，他们便结为了夫妻。最后生下了九男九女，一个人住一个山。在青海湖畔生活了好久好久，劳作了一年也还不够骡子驼一驮，吃不饱穿不暖，故此，想寻找一处更好的地方居住。
整整睡了500年的厄莎醒了，一向聪明的老鼠早已爬上了厄莎的大耳朵，向厄莎请功去了。厄莎知道自己当年的夙愿已在老鼠的帮助下实现，觉得老鼠功德无量，他决定要让人类永世报答老鼠的大恩大德。厄莎顺手抓来一把泥土变成各种粮食的种子，让扎笛和娜笛两人亲手栽种，他叮嘱兄妹俩，所种出的粮食除自己食用外，要让老鼠随意享用。老鼠得到了天神厄莎的宠爱，加之有富足的粮食，老鼠家族得以顺利地繁衍生息队伍不断壮大，时至今日，老鼠泛滥成灾，仍然到处肆无忌惮地糟蹋人类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。厄莎认为人类的诞生，小米雀功不可没，天神厄沙当然要奖励它。厄沙对小米雀说：“人出世你有功，谷子成熟时，你可以吃新米。”小米雀听了很高兴。从此，每年谷子成熟，小米雀专门守在地边吃新谷，老鼠专门住在人家中吃谷子。
拉祜族祖先认同自己是葫芦的子孙。拉祜族村寨把葫芦视为吉祥物加以崇拜，葫芦成为拉祜族的民族象征。农历十月十五日是拉祜族传说中的诞辰日。因此，每年农历十月十五到十七日这三天定为“阿朋阿龙尼”，即葫芦节。葫芦节的庆祝方式主要是载歌载舞。在葫芦节里，拉祜族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民族服饰，带着自家酿造的美酒和糯米做的粑粑，杀猪宰鸡，集中在村子的广场上，开始一年一度的庆祝活动。广场中央直立着两个精心挑选的大葫芦，旁边有一个火塘，火塘上装好一堆准备点燃的柴火。火塘前面放着一张古铜色的供桌，上面摆着点燃的蜡烛、香，还有茶，酒，猪头，鸡肉等供品，蜡烛和香火的烟雾袅袅升腾，一种肃穆而又空灵的气息在空中飘荡。六个身着长长黑衣的拉祜老人拿着芦笙准备吹响祭祀的号角，其他拉祜男人笔直站在供桌前等待祭祀仪式的开始，拉祜女人则远远站在一边不能靠近祭坛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虔诚静穆的表情。随着一阵凄楚沧凉而又低沉苍廖，就像人的哽咽一般，却又透着一股子空灵韵味的芦笙吹响，拉祜男人们对着葫芦齐齐下跪，祭祀仪式开始。跪在前面的老莫巴开始用拉祜语叨念祭祀诗。莫巴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刻满岁月的沧桑，仿佛拉祜人一生的苦难都呈现在他的脸上。
没有成熟的葫芦
就没有拉祜的望歌
孕育祖先母体葫芦
我们心中的圣灵
有你的庇佑
才有拉祜的祖先，
有了祖先
才有世世代代绵绵不绝的拉祜人
今日我们虔诚的拜祭
敬祈圣灵的葫芦
敬祈神明的祖先
保佑拉祜子民
万世幸福安康……
念完，莫巴叩首起身，将茶、酒高高举过头顶，朝着葫芦虔诚地拜了三拜，然后把敬茶敬酒倒在地上，表示敬献给了葫芦。
晚上拉祜族群众穿着亮丽的民族服饰，带着美酒和糯米粑粑，聚集在广场上尽情地欢歌，用打歌感谢上天赐予的阳光和雨水，感谢风调雨顺，无病无灾的美好年景。老人们吹着芦笙，小伙子、姑娘们跳着欢快的打歌舞，舞蹈尽情地表现着四季之中的生产劳动，拉祜族群众从最早的犁地，撒种开始，一直跳到最后丰收的喜悦，入夜，燃起篝火，渴了喝一口酒，累了歇一会，然后舞蹈继续庆祝，歌舞活动通宵达旦。
拉祜族人至今仍将葫芦视为吉祥、神圣之物，他们喜将葫芦籽缝在小孩的衣领或帕子上，而妇女的服装及围巾、包头上也多有 彩线绣制的葫芦和葫芦花图案，拉祜人认为穿了这种服装魔鬼便无法近身， 孩子能健康成长， 妇女能终年平安。在拉祜族看来，如果姑娘的胸部、腹部和臀部外形与葫芦相似，那么，不仅姑娘健康美丽， 将来还会多子多女。 情人们相互赠送的信物上也绣有葫芦花和葫芦的图案， 以此象征爱情的纯洁与神圣。葫芦在拉祜族人的日常生活中却随处可见。拉祜族衣服上有葫芦图案，建筑上有葫芦，各种装饰上有葫芦的身影。况且，每个拉祜男人身上至少有三个葫芦：一个装水或酒，一个装火药，一个葫芦做的芦笙。据当地拉祜老人讲，葫芦有许多优点，装水水质清，装酒不跑味，装火药不怕潮，储藏谷种拉祜人离不开葫芦，与民族乐器芦笙也总是形影不离，朝夕相伴。
李春，女，拉祜族，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爱好文学创作，调研报告《临沧忙令失地农民的调研》获“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三等奖”（云南省委、省政府颁发）；文学作品《指尖的那份爱》获“中国梦·云南故事”征文三等奖；文学作品《老家腊肉香》获“临沧日报·大美临沧”征文二等奖；报告文学《拉祜山乡金叶梦》获“临沧市文联·临沧市烟草公司”征文二等奖。出版个人书集《酸涩橄榄果》《我的乡土我的梦》。
文章来源：文艺大锅菜
本期编辑：杨丽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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